皇帝冷冷嗤笑一声，颇有些不满地感慨道，“看来老五是坐不住了。南巡一路，就他东窜西跳，浮躁得很，半点沉不下心，实非可造之材！”
他这般下了断语，王贵妃很识趣地不接话，只重新倒了一杯茶奉上，请他再润润喉。
上眼药也是要讲究方式与技巧的，不经意地提起云妃的敌意，并不仅仅是为了将最近张扬“爽直”的云妃压下去，更是为了前朝的事，为了顺势引出五皇子的上蹿下跳，将皇帝对他这些日子的不满挑明……
皇帝接过茶杯啜了一口，润润喉间的干燥与嘶哑，又问：“宁妃呢，她当真很安分？”
“这……妾身不知。”王贵妃思忖半晌，却只说出这么句话。
“为何不知？”皇帝惊讶地看着她。
“宁妃，妾身有些看不透。”王贵妃犹豫了片刻，方才回答，
“妾身入宫至今十一年，自问在识人方面还有些心得，无论旧人新人，多见几次后不说了如指掌、总还能了解一二。可阖宫妃嫔之中，只有先皇后与宁妃让我觉得看不透。”
既然开了这个头，她自然没想再遮遮掩掩，反而越说越流畅，“先皇后妾身不敢置评，这宁妃，许多言行举止却让妾身十分困惑。偶尔她做的决定甚至会朝令夕改，可事实证明，她改过之后的做法，总能让她活得更舒坦、走得更顺利——倒好似有高人暗中指点一般……”
“高人？”皇帝听到这话面色微冷，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，沉声道，“此事爱妃莫要插手了，朕自有分寸。”
“是。”王贵妃微微一惊，却是不敢多言，只颔首应下，而后又迟疑着问道，“那楚姑娘那里……”
“楚家姑娘你若是喜欢，可以时常召她到行宫来，陪你说话解闷。”皇帝不假思索地回答。
“那就多谢陛下恩典了。”王贵妃听出了其中深意，颔首应下，随即试探着问，“白日里云妃一时失言，妾已经罚她禁足半个月了，陛下不会怪妾吧？”
“云妃张狂太过，这惩罚还轻了些。”皇帝似乎看出了她的小心思，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，又补充道，
“楚云胥用着十分趁手，朕还打算将他儿子好生磨砺一番留给新君，女儿自然也不能太过薄待。此事还需媛媛出手善后，楚夫人那里总要有个交代，也能压一压老五的浮躁之气。”
次随从南巡的三位皇子中，老五年纪最大，再加上朝中某些贪图从龙之功的人拼命吹捧撺掇，可不就迷失了心智……
“多谢陛下信任……”王贵妃听到这话，面上终于露出了盈盈笑意，再看他时，那种脉脉含情的眼神，毫不掩饰地表露着她欢愉的心情。
而那种盈满心间的欢愉，就像她所言那般，不仅仅是因为成功打压了云妃与五皇子，更多是因为皇帝的信任。因为信任，所以同意她对云妃的惩罚，更将善后的事情交予她。
楚夫人，楚姑娘……看来她还真要替楚姑娘寻一如意郎君，以报今日的恩情呢。
……
摇曳的烛火下，楚云胥夫妇相对而坐，神色严肃。
对视半晌，楚夫人端起茶杯啜了一口，有些沉不住气地开口问道：“老爷，那柳轻萧可有动作？”
“柳轻萧去了汪家拜访，半个时辰后才出来，心情很好的样子。”楚云胥略一思忖，回答道，“只怕他暗地里早就搭上了汪家，如今终于提出合作的事，便是想要凭手上的方子为在陛下面前露脸。”
“汪家……”楚夫人皱起眉头，“汪家近一年来都不安分，明里暗里小动作不断，只怕所图匪浅！”顿了顿，她又恨恨地补充道，“安安就是在汪家见到柳轻萧的，被他花言巧语蒙骗之后，差点就……”
“夫人莫急。汪家……过了这一劫后，为夫总会收拾他们的。”楚云胥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，随即若有深意地道，“柳轻萧毕竟经事太少，一个毛头小子，哪里斗得过汪道涵那老狐狸！”
“老爷的意思是？”楚夫人听到这里，不由惊讶地看着他。
“柳轻萧虽然手里握着好东西，却不懂利用，反而找上汪道涵合作，若是没办法找到更得力的靠山，只怕会栽到汪道涵手里。”
楚云胥若有所思地回答，看楚夫人一头雾水，他又提醒道，“夫人莫要忘了，对于某些人来说，生财之道若是不能全权攥在自己手中，那是一件危险的事。更何况柳轻萧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穷书生，即便如今有些才名，却也虚得很。”
“如此说来，柳轻萧是在与虎谋皮？”楚夫人略一思忖，恍惚间似乎明白不少。
“对。不过汪道涵还称不上‘虎’，不过是只狐假虎威的狐狸而已。”楚云胥微微颔首，随即十分干脆地转移话题，“夫人今日去行宫谒见，情况如何？”
提到这个，楚夫人便忍不住一腔怒火，气道：“可别提了，这些宫里来的贵人，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！王贵妃仗势欺人，云妃心性恶毒，宁妃老谋深算，个顶个不好惹！”
顿了顿，她又补充道，“我的安安还没与她们争什么呢，就被这样侮辱，幸好没想着送她入宫！否则这些个豺狼虎豹，安安根本不是一合之敌！”
楚云胥愣了一下，惊讶地问：“这怎么说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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