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位是从五凤台来的尹令月尹道友, 这位是仲离, 乃是本门寻芳宗的真传弟子。”
“尹姑娘,不想又见面了。”
“失陪。”
“尹道友!嗐,说走就走, 就算是尹氏一族, 也不能这么傲慢吧?”
“尹姑娘。”
“你来做什么?”
“不知哪里得罪了姑娘, 仲某是来赔罪的。”
“你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, 我思来想去,那时在神木你跟我较量,分明能够赢我,为什么故作不敌?”
“姑娘别误会,只是在下见姑娘侠肝义胆,很是敬佩, 不愿出必杀之招。姑娘不也手下留情了吗?”
“哼,我是见你虽然是个迂道士, 但人不算坏, 才不跟你搏生死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笑什么?”
“我笑……原来我和姑娘,心有灵犀。”
仲瑛挺身坐起,夜风入窗, 内室的榻上空无一人。
他往怀里掏摸掏摸,摸出那枚玉簪, 用拇指摩挲。忽然之间, 心有灵犀, 仲瑛下榻, 转身走出屋外。
这夜的风甚大,把院子里的杏花吹了满地。龙君穿着的绛紫纱衣也随杏花一起飘扬。
“我以为你走了。”
龙君回过身来,纱衣在月下有一种幻梦之感,仿佛他随时化作飞龙而去,谁也不抓不住。
“我有话要对你……”
“吾……”
同时开口,同时停止。仲瑛道:“你说吧。”
“吾的确不知道,什么是喜欢。”
“什么是喜欢?“
一对男妖女妖趴在龙君面前,瑟瑟发抖。龙君俯视着他们:”灯市之夜,汝等不是亲口对彼此说过么?“
这对妖早被吓傻了,哪知道回话,只是不住地伏在地上:“大人饶命!大人饶命!”
龙君看了他们片刻,忽然一指那男妖:“我只杀你一个,可好?”
男妖抬头,呆滞地看了龙君片刻,忽明白他的意思,精神一震,又磕头道:“好!好!”
女妖本来吓得头也不敢抬,闻言,忽然直起身来,打了男妖一巴掌:”你答应我的!生也在一起,死也在一起……“
男妖看了看女妖,又呆住了,女妖满脸的泪水,男妖一把将她抱在怀里:“好……好!”
头上金光忽然大盛,一对男女闭上眼,等着灰飞烟灭,然而金光消逝,安然无恙。
他们睁眼,却早没了龙君身影。
“吾不知何为喜欢。”龙君淡如明镜的眼里倒映着月色里的杏花,和仲瑛。“可吾……吾也不知为何那夜,会说出那句话。吾想要汝留在吾的身边,汝是吾的龙仆。”
仲瑛看着龙君片刻,迷离的月色在他眼里不停变幻,最后他深吸一口气,道:“可我不愿当什么龙仆。”
“我也不愿待在你的身边。”
“汝要去为汝的父母报仇,……吾可助你。”
“用不着。”仲瑛没有留丝毫的余地,他与龙君蜜金色的瞳对视了很久,最后闭眼,又睁开,这次,他的双目亮得惊人,“从前种种,多谢龙君青睐。但从此以后,无需再见了。”
“今后,你做你的龙君,我做我的凡人。”仲瑛走上前,取出那枚玉簪,拍在石桌上,始终面对着龙君,“死生不复相见。”
“咣————”
仲瑛身往后仰,锈剑横在手中,挡住了鹊散人手中杏树枝的一劈。虽然勉强,可是终究鹊散人没能再进一分。
两人倏地分开,各归原位。
“好。”这是鹊散人第一次口出夸奖,“你过来,坐下。”
仲瑛依言照做,鹊散人同样在他面前盘坐下来,同时高声道:“白翎!”
白总管翩然而至:“尊主。”
“把手四角,任何人不得靠近!”
鹊散人对上仲瑛的眼睛,双臂伸出,掌心对向仲瑛,仲瑛讶异道:“前辈……”
“专心运功!”
仲瑛只得闭眼闭口,专心运功,他的额心忽然一烫,霎时间,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充盈了四肢,涌入丹田,更出乎意料的是,灵力从奇经八脉汇入,最后进入丹田,凝成一颗光华温润的丹。
仲瑛越见越惊异,却始终不能睁眼,直到鹊散人道:“好了。”那声音突然变得沙哑。
仲瑛调息后睁开眼,那一瞬间他惊呆了,眼前的鹊散人,脸上沟壑纵横,鬓发变成了一头银雪。
鹊散人一手往后撑住,眼看就要倒下,仲瑛忙上前扶住她,仍然不能回过神来:“前辈,这是……”
鹊散人看着自己枯瘦的手腕道:“那年姐姐和姐夫,合力除去神木根内盘踞的大蛇,取出神木的木心,用以代替我的妖丹,代价是,从此以后我再也不能离开神木周围千里。若我能,若我能自己亲自上昆仑,为姐姐姐夫讨个公道,还要你小子做什么……”
鹊散人忽然剧烈咳嗽起来,仲瑛忙道:“前辈不用再说了,我替你输入灵力。”
鹊散人摆摆手示意无妨:“你的修为,已成火候了,计划该走下一步了。”
仲瑛道:“谢前辈。”
鹊散人道:“叫我姨娘罢。”
仲瑛一怔,道:”……姨娘。“
鹊散人笑了笑。第一次,既不是冷笑,也不是讽笑。这一笑,可窥见她未曾衰老时的风华,而仲瑛,竟从她的笑里看到了自己想象的母亲的模样。
仲瑛将鹊散人扶坐起来,在她面前跪下来,磕了个头。
鹊散人道:“去吧。”
仲瑛站起身,慢慢走出了院子。
燕乌集阙城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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