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光坊,功勋街,梁氏大宅。
“三郎去见秦礼,可秦礼不收钱。”察院侍御史梁正义,手捻玉珠,坐在太师椅里,盯着愁眉苦脸的郑州监军梁正启道:“你那边办得如何?”
梁正启颇为懊恼:“郑州那边已稳住。一边发钱,一边下命令,伤残军户不能擅自离开郑州地界,一旦发现擅离者,废其功禄。而已离郑的一百零三人,我找回八十七个,可还有十六个人,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。活不见人,死不见尸。”
梁正义将玉珠放到盒子里,盖上盖子:“不能再拖延了,我发现秦礼已在寻求其他御史帮忙递折子。虽然至今没人肯帮他,可万一冒出一个来,我也是吃不了兜着走。皇帝必会问我阻碍言道之责”
梁正启愤恨道:“那姓秦的书生软硬不吃,没见过这么愚的人!依我看,别麻烦了,干脆干掉他算了。”
梁正义皱眉道:“干掉一个备选御史倒也没什么,关键一定要干净利落。”
梁正启道:“一个文人而已,干掉容易。”
……
苏瓶听张阿狗说,有一群郑州来的伤残老兵,藏在这条巷子里。平时有一个御史,常来这边探望他们。那御史已有些天没过来了,那群老兵饿得不行,正合计着要造反。
张阿狗把这消息告诉苏瓶,是想送苏瓶一个立功的机会,也算是报恩。于是苏瓶便见到那群老兵。果然已经饿得不行,可他们并没有造反。一群人坐在那里,好像是在等什么人。
苏瓶丢给他们一些钱,虽不多,但能保证他们最近几日不饿死,然后询问情况。
苏瓶看过秦礼收集的证据,而这帮老兵的话与秦礼的证据完全一致。老兵们还说,秦礼担心他们被郑州军方带回去,于是就安排他们藏在这里。
这帮伤残老兵没有收入,全靠秦礼接济。可不知为何最近秦礼一直没过来。有人去秦家打听过,秦家也在找秦礼,说他三天没回家了。
苏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。
苏瓶回到清化坊,打听唐宽,得知郑州监军梁正启,是察院侍御史梁正义的堂弟。苏瓶心中不祥的预感加深了。
秦礼这个年轻人,他参奏郑州军方克扣抚恤金,他并不知道具体是谁贪污。但梁正义知道,那么秦礼就相当于跑到堂兄面前告堂弟,岂能不倒霉?
虽然苏瓶与秦礼并不熟悉,虽然苏瓶不帮他递折子有自己的顾虑,但现在苏瓶有些懊悔,有些愧疚,还有些愤怒。
给甄平儿她们每人置办一套衣裳,苏瓶就留在家里写折子。
这是一封密奏,直通皇帝书。
或许苏瓶已经考虑过,这折子会给他带来一些麻烦,但他一定没想到,会给他带来多少麻烦……
写完折子,苏瓶才去梅阁帮唐梅看她的讲演稿。唐梅的字非常漂亮,哪怕是草稿,也让人赏心悦目。苏瓶看看字,再看看唐梅,唐梅面色冰冷,坐在榻上不理人。
给下人们买衣裳,好像把她得罪了。
听吴小小说,幸亏苏备选还给打手们买衣裳,否则郡主就更恼火。苏瓶觉得自己躲过一劫。
“嗯,写得不错。事实清楚,数据清晰而有力,阐述的观点也都是站在家族利益的高度上,很有格局。只要站得高,方向对,就不会有大错。若是按照你这个办法执行,清化坊日常开销能节省很大一笔钱。可是……”
唐梅发现,让苏瓶评论时,如果他觉得可以,通常不说话;如果觉得出彩,他才会说两句,或者开两句玩笑;可如果觉得不好,他通常是先夸赞,然后再说重点。
听苏瓶话锋一转,唐梅一双大眼眯缝起来,眼角带着一丝危险的味道。
苏瓶也在看她,看她那副抵触的表情,苏瓶的老毛病又犯了,把文稿往桌子上一丢:“你求人办事,就这种态度吗?”
唐梅眼睛睁大了,疑惑道:“你又怎了?”
苏瓶道:“你请我来帮你审稿,不应该一副谦虚、虔诚的表情吗?你为何眯眼瞧我?你是在威胁我吗?如果你听不得批评,那你让我审什么?你就等着我夸你吗?那好,我很会夸人。我能夸你一个钟头。你想听吗?”
唐梅愣了愣,恼火,抬脚去蹬苏瓶:“你哪那么多废话,让你审,你便审来。”
苏瓶灵活躲过一脚,唐梅不依不饶,继续蹬。却被苏瓶一把抓住脚,用力一捏。唐梅被捏疼了,恼火,抓起榻上猪鬃刷子打向苏瓶,苏瓶跑了。
“苏宝玉!你给我站住!”
二人绕着郡主府跑了三圈,终于把唐梅累得气喘吁吁,苏瓶坐在房檐上嬉笑。唐梅掐着腰,让苏瓶赶紧下来,否则今天没完。苏瓶说,你要是这个态度,那我也就不帮你审稿了。不如咱俩各让一步,讲和。
后来苏瓶告诉唐梅,说你的思路是正确的,你的立足点是稳固的,你的提议是家族老爷们愿意看到的,但是,你这一步迈得太大。
“你一口气就把家族里这帮公子、少爷、姑姑、小姐、公子夫人、少爷夫人的生日、及笄、弱冠礼金都砍了,你不觉得下手太狠吗?虽然你的点子是老爷们希望看到的,可他们不能帮你如此大刀阔斧的办事。谁支持你,就相当于与全族人过不去。”
“好了,你别说了。”唐梅道:“我明白你的意思,那我就先砍一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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